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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当山 [樓主]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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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第十六回 青丝无颜色


  二人走走停停,绕着江南江北的繁华一带转了一大圈。闲时光阴易过,不知
不觉到了岁尾,在隆冬新春之交到了天子脚下的东京,此处景象与众不同,建筑
气派,街道繁华,店铺街贩人声鼎沸,夜晚也是户户华灯。

  阿朱极喜热闹,拉着虚竹大街小巷东瞧西看,晚上在河边灯舟听丝竹,忽闻
城内有名的妓院玉花轩,隆重推出一个新来的红牌,明晚要献出初夜。虚竹喜不
自胜,第二天等不及天黑便急着要去。阿朱一面帮他换衣,一面讥笑挖苦,虚竹
作鬼脸去抱,阿朱「喵」得一声逃走了。

  玉花轩确不同寻常妓院,楼阁精巧,雅院清幽,老鸨便令人眼前一亮,自称
花姐,风姿楚楚,相貌也不见得特别美丽,只是眼睛灵活异常,一顾盼间,便和
人打了个十分亲热的招呼。虚竹惊讶道:「有这样开妓院的吗?老鸨比妓女还要
标致。」有人应道:「这个花姐只是让人馋在心里,却咬不进嘴里,她的姘头都
带着官印,寻常谁敢招她?不过她本人如此,所卖货色自然一流。」

  那个新来的红牌叫柳师师,果然十分出众,眼波流萤,气质清纯,毫无俗媚
低贱之态,更难得的是歌喉清澈,婉转悠扬。虚竹连连叫好,心道:「可惜阿朱
没来,这一个倒可以杀杀她的傲气。」将一大锭银子扔上台,高叫:「好啊,再
来一个。」柳师师纤指拨动琵琶,接着唱道:「几番的要打你,莫当是戏。咬咬
牙,我真个打,不敢欺!才待打,不由我,又沉吟了一会,打轻了你,你又不怕
我;打重了,我又舍不得你。罢,冤家也,不如不打你。」虚竹听得忘了形,叫
道:「你要打就打吧!」众人哈哈大笑。

  柳师师转眸一笑,转身袅袅上了楼。虚竹知道该是竞价的时候了,今夜他势
在必得,一张口就叫了二百两,有人刚叫二百五十两,他接着叫了五百两。四下
安静,突然有人叫道:「六百两!」虚竹正自得意,不由一惊,见此人中年模样,
身材矮胖,他旁边坐着一位锦衣红袍的少年公子,眉清目秀,气定神闲,显是贵
家子弟。虚竹清楚这位少年才是正主,瞪着他高叫:「一千两!」众人看热闹不
怕事大,齐声喝彩。中年男子脸色一怒,「二千两!」虚竹这些日子银子使得十
分习惯,毫不犹豫接着叫出:「三千两!」好事的人把手掌都拍红了。

  虚竹叫过之后暗暗不安,他和阿朱已把三万多两银子花得不足五千了。中年
男子也有些犹豫,瞧瞧身旁的红袍少年。少年不动声色,轻轻一收折扇,清清楚
楚叫出:「一万两!」众人立时鸦雀无声,虚竹一时也呆住。那花姐心里却乐开
了花,匆匆向那公子行个礼,急急要往楼上领。虚竹看在眼里,恼在心头,大叫
一声:「慢着!」从怀里掏出一只金钗,那是从孟家老太太房中抢来的,起初没
留意,后来发现金钗上镶有一颗鸡蛋大小的珍珠。虚竹叫阿朱戴上,阿朱高低不
收。此时虚竹拿出来,偌大珍珠在他掌上闪烁熠熠光芒,众人都惊呼一声,且不
说金钗,就是如此大的珍珠也是价值不菲。

  那少年似是识货之人,脸色一变,叫道:「凤头珠钗!」

  虚竹见他被自己镇住,得意洋洋,横目不语。花姐喜得心要跳出来了,恐怕
虚竹反悔,再顾不上矜持,过来就抢他手里的金钗。虚竹却依旧收回怀里,说要
亲自给柳姑娘戴上,随花姐上得二楼雅间,见柳师师正坐在台前卸妆,便在桌前
坐定,咳嗽一声,喝了口茶,见柳师师没来招呼,稍稍有些惊异,笑嘻嘻走去抚
她裸露的肩背。不料柳师师冷冷道:「你是谁?要你来多事!」虚竹一怔,忙拿
出金钗,轻轻插在她发髻中。柳师师嗔道:「谁稀罕你的东西,姑娘我身体不适,
你下去吧。」虚竹嬉皮笑脸道:「哪里不舒服?我来给姑娘揉揉。」说着双手不
老实起来,柳师师怒道:「找死!」手臂一勾,胳膊肘撞向他胸口。

  虚竹练了乾坤大挪移,反应极是敏捷,意念所至,后退一大步。柳师师扭身
伸出两指插向虚竹双眼,动作十分迅疾。虚竹大吃一惊,再退一步,突觉耳畔吹
来凉风,仰身侧头,眼前多了一柄直剑,带着寒气擦鼻而过。当即醒悟到自己掉
进了匪窝,晃动双掌便要使出「神龙摆尾」,定睛一瞧,却又呆住,须臾间被剑
架住脖颈,好似不觉,只是直直盯住拿剑的女子。

  屏风后传来另一个沙哑女声:「此人有些功夫,点了他穴。」持剑女子娇声
说是,伸指一点,虚竹软软歪倒,目光犹死死盯这女子不放,喃喃唤出:「神仙
姐姐……」这女子竟然是他的第一个处女—木婉清。

  柳师师噗哧笑道:「师姊,他叫你神仙姐姐,以为自己在作梦呢。来!妹妹
替他送你这个金钗。」说着从头上摘下金钗要给木婉清戴上,木婉清红着脸推推
搡搡。屏风后的女声怒道:「什么时候!还有心情胡闹?」柳师师和木婉清相视
偷笑。沙哑女声又道:「机会难得,不要轻易放过。师师你去制住老鸨,让她把
那人引进来。」话音未落,楼下传来通通脚步声和女子惊叫。柳师师到门口贴耳
听了听,吃惊道:「官兵!」沙哑女声道:「不要慌,静观其变。婉清你把那人
藏来屏风后。」木婉清应了一声,将虚竹拖到屏风后。

  虚竹斜眼瞧去,见屏风后面坐着一个极其怪异的白衣女子,宫装衣裙,云髻
高耸,满头白发如冰如雪,肌肤也是雪白光滑,没有一丝皱纹,瞧其容貌是个妙
龄女子,听其嗓音却是一个老媪,想不出她到底多大年纪。

  「兹呀」一声,房门大开,刚才那位中年男子站在门口,眼光一扫,问坐在
梳妆台前的柳师师:「怎么就你一个,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呢?」柳师师
瞧他一眼,幽幽回道:「你说那个土少爷么,他走了。」中年男子一愣,「走了?
他何以走了?」「本姑娘请他走的。」柳师师轻叹口气,「本姑娘可不会让他的
庸俗之气玷污了我的秀床!」

  「说得好!这才是……本公子心目中的奇女子。」

  门外响起清朗一声,那个锦衣红袍的少年公子踱进房来。中年男子飞快打量
一下房间四周,弯腰退了出去,轻轻掩上了房门。

  虚竹在屏风后听得柳师师和那少年寒喧了几句,听那少年道:「你瞧我是否
庸俗?」柳师师轻笑:「公子气宇轩昂,如人中之龙,当然不俗!贱妾早已留意
公子了。」那公子甚喜,不住口地奉承柳师师,文绉绉说了些「天生丽质,美目
聪慧,出污泥而不染」什么的,最后说道:「我也送给姑娘一支珠钗,这凤头钗
本一对儿,刚才那一支,来历多半不清不楚,我这支却是家传之物,本公子给你
戴上……」说着声音低下去。柳师师羞嗔着也没了动静。

  木婉清藏在屏风后,听得忸怩不安,美脸敷上一层醉人的红晕。虚竹瞧着痴
痴呆呆,回想在她身上的销魂蚀骨。白发女子突然哼了一声。虚竹吓了一跳,那
公子也听了,吃惊道:「师师,好像有……」话未说完闷哼一声,随即被柳师师
拖到了屏风后。木婉清恼道:「小妮子,怎才动手?你干么许他对你……」柳师
师红着脸急忙打断,问白衣女子道:「师父,现在做什么?」白发女子不慌不忙
睁开眼,道:「两人绑在一块儿,从窗子走。」

  木婉清和柳师师拿出绳子,把虚竹和那公子面对面绑在一起,又掏出个大大
的黑布袋。虚竹眼前一黑,然后觉身子腾空起伏,心里这才真正惊慌起来。过了
好久,身上麻木得没了感觉,只余饥肠辘辘,眼前一亮,布袋从头上除去,他和
那位公子滚落在地,定神一瞧,身处一个破庙,庙外正下着瓢泼大雨。

  白发女子问道:「还有多远?」柳师师答道:「快马还得半日路程。」白发
女子盘腿坐下,道声:「雨停了继续赶路。」那公子突然大叫:「你们什么人?
光天化日挟持良民百姓,所为何图?」白发女子冷笑道:「良民百姓?这里没有
龙床,当然不比皇宫舒服!是不是?赵煦!」那公子无比惊讶,叫道:「原来你
们早有预谋,胆敢挟持朕!」

  虚竹一听,惊疑之极,万想不到与自己争相嫖妓的,竟是当今皇上,见他被
自己压在身下,忙用力翻过身来叫他压着自己,听得白发女子叹道:「雕栏玉砌
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,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。」赵煦咦了一声,伸直脖子去瞧那
白发女子,惊道:「这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句,你到底什么人?」白发女子哼哼
冷笑,「你问我什么人?我父皇被你们害死,你却问我是什么人!」赵煦又是一
愣,叫道:「你说你是南唐公主?怎么可能?南唐已亡了许多年了!」白发女子
忽然大怒,「不错,整整一百年了,现下便要与你们赵家做个了断!」

  赵煦吃惊害怕不再说话。虚竹在他耳边轻道:「草民不知是皇上,实是罪该
万死!」赵煦哼一声,用力一滚把虚竹翻到身上去,也轻声道:「不知者不罪。」
说着话,眼光斜向柳师师。虚竹见了心道:「这少年皇帝竟是个情种,生死攸关
之际还不忘勾搭女子。」想到这儿,他也努力扭头去寻木婉清。

  柳师师见了赵煦的目光,脸上发热,过来解开绳子,低声喝道:「去墙角老
实坐着,不许出声。」赵煦站起道:「师师姑娘,多谢你了!」柳师师脸上更是
晕红,嗔道:「休要乱叫!我姓刘,叫婕杼。柳师师是我胡乱起的名字。」赵煦
闻言惊喜,忙再道:「那多谢婕杼姑娘!」刘婕杼瞪他一眼,扭身走开。

  虚竹在墙角找了块干净地方扶着赵煦坐下,低声道:「草民如有机会一定助
皇上逃走。」赵煦正无声念着:「婕杼,婕杼……」听他一说,吃惊道:「你若
立此大功,朕不但赦你无罪,还重重有赏。」虚竹一喜,正要继续表忠,却见赵
煦神色古怪,软软地偎在了墙上,接着传来「嘤嘤」两声,转身一瞧,见木婉清
和刘婕杼坐倒在对面,后背软绵绵地靠着墙,眼色焦急,手脚却使不出力,好似
忽然没了骨头,再向南唐公主瞧去,见她诧异道了一声:「清风悲酥!」虚竹脑
筋一转,赶紧假装无力地挨着赵煦坐下,心中奇怪:「难道有人施了迷药,但我
怎么无恙?」

  原来叶丽丝送来的锦盒,是波斯明教给她的唯一嫁妆。盒里除了那本「乾坤
大挪移心法」,便是那三颗「乾坤大补丸」。此丸由千年雪莲的花蕊、九尾雪狐
的精液、冬眠雪蟾的冰涎,三种珍贵之极的稀奇材料混合所制,乃祛寒补虚的不
二圣药,可以祛除从娘胎带出来的先天毒素,使人阳力大增,百毒不侵。常人服
用一颗便受益无穷,虚竹却一气服了三颗,体质自是大异。

  此时磅礴大雨小了许多,南唐公主高声叫道:「是西夏一品堂么?」一个武
士走进庙中,见了南唐公主,大惊跪倒,口称拜见老太妃,接着说道:「小人不
知是老太妃,罪该万死!」赵煦和虚竹听了,都很奇怪这南唐公主如何又成了西
夏老太妃?他们不知:南唐公主在国破后被一个宦官带到了西夏,西夏皇帝为了
掩人耳目,编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皇子,称南唐公主是皇子皇妃,后来历经西夏皇
室三代,已无人再清楚南唐公主的真实来历,均称她为老太妃。

  南唐公主厉声喝道:「既知哀家,还不快拿解药来。」武士应着从怀中拿出
一个瓷瓶,起身向南唐公主走去,突似被无形之物击中,口喷鲜血扑倒,手中瓷
瓶咕隆隆滚到南唐公主脚前,显然有人不愿他拿出解药。南唐公主拾起瓷瓶揭开
盖子一嗅,脸色骤变,合上盖子扔到一旁,愤怒叫道:「来者何人?」原来她武
功极高,适才发觉有异,立刻停息闭气,中毒并不很深,没想到这个瓷瓶里并非
解药,而又是「清风悲酥」。她深吸了一口,双腿之下立时麻木,此刻还不知敌
人是谁,但如此处心积虑,定是大敌。

  庙外突然响起了鼓乐声,咚咚咚咚的擂起鼓来。擂鼓三通,镗的一下锣声,
鼓声止歇,似有数十人齐声喝道:「五毒教圣姑大驾降临,幺魔小丑,快快上前
跪接!」其他人不知五毒教圣姑何许人也,南唐公主心下却是暗惊:五毒教行踪
隐秘,五个教主凶恶无伦,若尽数前来,胜负实难预料。若自己没有中毒,当然
不惧,全身而退自是不难,现在情形可就难说了。心念至此,便觉赵煦已成鸡肋,
擒之无用,弃之可惜,当即以掌击地,飞身扑去。

  虚竹瞧得清楚,鬼使神差般挡在赵煦身前,他无比仰慕荣华富贵,自然无比
仰慕高高在上的皇帝,迎着南唐公主推出「神龙摆尾」,相击之下,咳出一大口
血来。南唐公主借他掌力回到原处,惊咦一声,正要斥问,嘘溜溜一声响,有人
吹起了铁笛,然后地下籁籁有声,从庙门和残壁游进几条五彩斑谰的大蛇,笔直
向众人游来。虚竹不顾疼痛,惊叫起来:「有蛇,毒蛇!」但见从四处游进的毒
蛇越来越多,如湖涌至,有大有小,昂首吐舌。

  木婉清和刘婕杼被此情形吓得几乎晕去,几条蛇已经爬上了她们的小腿。

  虚竹捂着胸口向二女走去,众蛇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,他把血咳到了衣襟上,
众蛇对他的血气十分忌惮。虚竹到二女前把躲避未及的两条蛇抓住扔开,木婉清
和刘婕杼眼中均露出感激之色。虚竹见了木婉清的目光,登时精神大振,伤痛减
轻许多,转头见南唐公主正盘坐运气,身周一丈远处聚起一道气墙,上百条小蛇
被挡在外面,密密麻麻,熙熙攘攘,还有两条巨蟒盘旋其中。他小心走去,众蛇
纷纷退避,两条巨蟒也要逃走,南唐公主运劲挥臂,掌风到处,两条巨蟒的脑袋
被打得稀烂。

  庙外笛声再响,群蛇转头后退,南唐公主不动声色,暗暗松了口气,蛇虽伤
她不到,但女子怕蛇乃天性使然,瞧了瞧虚竹,心道:「真是个奇怪后生,看来
他并不属五毒教,若化敌为友,不仅今日可得其助,明年对付那个贱人也多了几
分胜算。」
TOP Posted: 04-21 20:36 #15樓 引用 | 點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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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第十七回 落花鸟惊飞



  群蛇尽退之后,走入几名背挎铜环的双髻童子,站在庙门两侧一齐躬身,接
着缓步走入两个端着一张竹椅的少女,把椅子放在庙中,在椅旁左右站好,娇声
叫道:「圣姑升座!」只听得一阵金铁相撞的铮铮之声,其音清越,跟着风送异
香,门口出现一个奇异少女,脂光如玉,白腻异常,而头发却如鲜血染过红通通
得披散到腰间,两只手腕各套两枚黄金圆环,金环互击,铮铮有声。

  虚竹眼中一花,大为惊疑,难道什么圣姑,便是这个红头发小姑娘么?

  红发少女在椅中坐定,扭头瞧了瞧虚竹,双眼晶莹黑亮,一闪一闪的睫毛却
是绒忽忽得浓红,眉毛也是细细一条红线,忽然清脆问道:「你是谁呀?」虚竹
正打量她的异样,不由吃了一惊,「我?我姓……姓段。」少女娇媚一笑,嘴巴
弯成了月牙形,唇边向外翻翘,颇显娇憨调皮,「这几百条小龙,我精心训练了
一年多,那两条神龙更是千辛万苦寻来的,怎么对你们这么客气?难道它们也知
道今日遇上了贵客?」少女娇滴滴说毕,从椅上站起,走到南唐公主面前,含笑
一拜:「小蝶替家父丁春秋问候老前辈!」

  南唐公主冷笑道:「丁春秋?他勾搭上了毒蝎子,还认得我这个师伯?他们
两个在哪里?躲着不敢见吗?」小蝶娇叹一声,道:「家母不幸仙逝,家父近日
有事也未能前来,小蝶只得一人来看望老前辈。」南唐公主大出意外,注目瞧瞧
这个小蝶,哼道:「有什么话,尽管说来。」小蝶展颜一笑,道:「那晚辈就直
言了,听闻老前辈富甲天下,几位叔伯特命小蝶前来,说前辈仁慈体恤,必不会
让晚辈空手而归。」南唐公主眼色一凛,却向虚竹道:「你不要动。」轻飘飘飞
过来骑到虚竹肩上,双腿紧紧夹住了他头颈,再对小蝶道:「废话少说!所有毒
物也都不要藏着了。」小蝶吃吃一笑,「叔伯们年纪大了出门不方便。难道前辈
馈赠太多,怕晚辈一人拿不动么?」说完一挥手,那几个童子抽出铜环,哗啦啦
一阵响,把虚竹和南唐公主团团围住。

  虚竹料不到南唐公主如此举动,一时目瞪口呆。小蝶却笑嘻嘻走到木婉清和
刘婕杼跟前。南唐公主见状遥空一掌,那几个童子立刻动作,二个一组,一个踩
着另一个肩膀,围成了严严实实的人桶,挥舞金环攻过来。虚竹眼花缭乱,但觉
身周劲风阵阵,令他呼吸不畅,一动不敢动。南唐公主时而腾空高飞,时而坐回
虚竹头颈,连续砰砰击中童子,那几个童子五窍流血,犹如不觉。南唐公主突然
变招,衣袂飘飘,十指纤纤。童子们陡地退回原处,个个双眼流下血丝。

  此时小蝶两只粉白玉掌刚刚离开木婉清和刘婕杼的头顶。木婉清和刘婕杼双
眼紧闭,双颊凹陷,仿佛死去一般。虚竹见了心头大急。南唐公主怒道:「吸星
大法!卑鄙!」小蝶翘起嘴唇,孩子一般顿足气道:「我卑鄙还是你卑鄙?干么
弄瞎我孩儿?」说完嘘嘘吹了一声口哨,站在人桶上面的几个童子,凌空向南唐
公主扑去,在空中突然身体爆裂,弥漫出一团团血雾,当头罩下。南唐公主挥掌
击散血雨,仍被几滴血粘在了手上。小蝶得意一笑,随即跃起,娇叫:「再接我
一记火焰刀。」双脚勾住房柱,身子横立双掌如刀,接着左臂勾住房柱,右手抖
出腕上的金环,这一招却是击向虚竹。

  虚竹在炽热掌风下,如坠火炉,呼吸为之一滞,又被金环击中左肩,登时剧
痛慌极,飞快摆动双臂,从降龙十八掌的第一式摆到第十七式,然后双掌向前推
出万钧之力,惊鸿中隐现道道金光。小蝶见这位姓段的沾满了童子毒血,又中了
自己一环,只当他已半死不活,根本未将他放在心上,万万想不到他会突然如此
雷霆一击,大惊之下,左臂一收,将自己藏在了柱后。

  咔嚓嚓- !连串巨响,墙倒柱断,轰隆隆塌了半个庙顶。

  尘埃落定,一干童子抬着那个圣姑小蝶飞快逃走。木婉清和刘婕杼坐在地上
不停惊着师父。赵煦则缩在墙角,满面尘土,惊极大叫:「救驾!救驾!」

  虚竹见木婉清无恙,放下心来,听见赵煦大叫,心里又是一动,不错,此时
正是逃走的好机会!瞧一眼南唐公主,见她萎顿调息好似受伤不轻,便冲去墙角
抱起赵煦逃出破庙,一口气跑上山,再沿羊肠山道跑下去,见到一个村落,到村
上雇了一辆拉草的牛车,把赵煦放到车上,吩咐牛倌直奔京城。

  赵煦惊道:「卿家要弃朕之不顾吗?」

  虚竹犹豫一下,断然道:「皇上先走,草民断后。」

  赵煦大为感动,双手无力,便让虚竹从他身上掏出一块令牌,令道:「卿家
有勇有谋,脱险后拿此牌来宫中见朕!」虚竹收好令牌,再次叩头,目送牛车远
去后急匆匆原路返回。其实他断后是假,实是放不下木婉清,回到破庙,却不见
了南唐公主一行,只在断瓦残垣中见到那个装着「清风悲酥」的白瓷瓶,拾起收
在怀里,随即发现庙外湿泥中有车印向南而去,沉吟片刻,急急追赶,不多时见
到两辆宽大马车停在路旁,四匹马均热汗腾腾。悄悄走过去,听听动静,小心翼
翼掀起一辆车的车帘,见卧着一个陌生的粉衣女子的背影,正一怔间,那女子的
肩膀动了动,跟着慢慢转身,柔媚道:「我的好大爷,你还是来找奴家了!」

  「马夫人!你……」虚竹失声惊叫,背心处一麻,手脚便无法动弹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虚竹发现两眼黑暗,自己又被装在了布袋里,耳中听得南唐
公主的声音:「你们早些接应,哀家不至中了敌人奸计!」接着,另一个苍老女
声道:「老奴知罪!下回不敢大意了。」南唐公主冷道:「下回?难道你要哀家
再等一百年?」自称老奴的女声道:「杀狗皇帝容易,立国则急不得。但请公主
放心!时机一到,我们里应外合,终报赵氏霸我国土、辱我国母之仇。」南唐公
主大怒:「她也配称国母么?她连作我的姨娘都不配!趁我母后病重,居然勾搭
我的父皇,我母后就是被她气死的!」

  虚竹这时苦思那个苍老声音,越听越觉耳熟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,忽听南唐
公主又道了一声:「把那小子带来。」虚竹被人拖了几步,眼前一亮,身上布袋
被人除去,揉揉眼睛,见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,南唐公主坐在北面高座,孟家老
太太被一个青年男子搀扶着立在南唐公主身前,面上神情很是恭敬。虚竹看着她
大吃一惊,那个耳熟的苍老声音原来是孟家老太太!想不到南唐公主挟持了自己
和皇上,居然是奔孟氏山庄而来。

  「原来是他!是他这个淫贼!」

  虚竹寻声瞧去,厅门旁立有几人,发声女子正是史朝云,现下她换上了素雅
女装,十分美丽娇柔,实难想像她会挥剑杀人。史朝云身后接着闪出一个黑衣劲
装女子,手持长剑向虚竹扑来。

  「住手!」南唐公主厉喝一声,那女子忿忿停脚,向虚竹怒目而视。

  「什么人放肆?在哀家面前动刀动枪!哀家十几年没来,你们眼中便没了哀
家,是不是?」南唐公主缓缓立起,越说越声色俱厉。孟老太太惊慌跪下,簌簌
发抖,气氛一时紧张凝固。

  「回禀公主,那是我家老祖宗的孙女,名字叫做元春。」

  厅上突然响起了一个娇脆声音,虚竹转头一瞧,这说话的女子正是上回见过
的孟家二奶奶。

  南唐公主怒眼一瞪,「你又是什么人?」

  那二奶奶不慌不忙回道:「晚辈闺名熙凤,是老祖宗的孙媳妇,不顾大小冒
然说话,请公主姐姐恕罪!」

  南唐公主一怔,「你叫我什么?」

  「公主辈份虽高,却依然年轻美丽,看上去可不就像我等的姐姐么?」

  「哼!胡说八道!」

  「公主训斥的是,以后我只在心里这样想,口上再也不敢叫了。」

  南唐公主慢慢露出一丝微笑,「好一个灵牙俐齿。」

  熙凤欠身再道:「禀公主!我元春妹妹素与这位少侠有些误会,方才一时未
忍住冲动,望公主饶恕则个。」

  那叫元春的持剑女子惶然退下,南唐公主也缓缓坐了下去,「小子,我们刚
才说的话你已听见,你想要如何?」虚竹瞧一眼她的脸色,忙跪下求饶。南唐公
主令他说出身份来历。虚竹说自己双亲亡故,无依无靠,患了重疾,丐帮又不容,
由此而浪迹江湖,当初投奔孟家确是饥寒所迫,绝无半分歹意。他此番言语半真
半假,正合孟家对他的了解。

  南唐公主点头道:「难怪你功夫不弱,还不十分惧毒,原来是叫花子出身。」
转而厉声道:「你拼却性命不要,一心一意救那狗皇帝,他给了你什么好处?」
虚竹惶恐万分,老实答道:「还未给过什么好处。小的自小穷怕了,只想着能够
温饱不愁。」南唐公主听了微微一笑,哼道:「温饱不愁?哀家可以给你一生一
世也享不尽的富贵。」虚竹虽怕,但并不糊涂,听出此言大有收揽之意,忙以行
代言,只顾砰砰磕头。南唐公主接着说道:「我惜你是块习武苗子,想收你为关
门弟子,你觉怎样?」此言一出,满堂皆惊。虚竹大出意外,但此时只要保得性
命无有不从,当即惊喜之极,起身上前几步,口称师父,重新跪下。

  南唐公主叫虚竹站到自己身后,对孟家众人道:「此徒先前功过相抵,现下
种种恩怨一笔勾销,尔等以后齐心协力,养精蓄锐,与哀家同雪南唐和后蜀的覆
国之耻。」孟老太太率领众人齐声答应。

  虚竹随着众人答应一声,心下却十分茫然,瞧向身旁的木婉清,想着从此可
以与她朝夕相处,又不由喜形于色。

  南唐公主再向孟老太太问道:「我那大徒儿何在?」孟老太太答道:「她向
来独来独往,此时不知在不在园中,老奴这就叫人去请。」南唐公主扬扬手将她
止住,又问:「那个贱种何在?」孟老太太忙道:「公主是问可卿么?她一向乖
巧听话,从未出过玉香楼。」南唐公主吁了口气,「哀家倒想见见。」孟老太太
忙安排人去叫。

  过一会儿,一个袅娜纤巧的女子缓步移入厅堂,挽着如云秀发,头上蒙着薄
如蝉翼的白纱,身上衣装色彩华丽,乃前朝宫装打扮,一袭开领露肩粉衣,襟前
胸衣紧束一双挺突俏耸,行动如弱风拂柳,盈盈跪在南唐公主座前。

  南唐公主顷下身子,显出吃惊神色,「你露出脸来,哀家瞧瞧。」那女子低
头抬起两只手臂,从衣袖中翘出几根葱指,慢慢将薄纱向上撩起,先露出了胸衣
下深陷的乳沟,再露出了粉嫩香肩和修长玉颈,最后将薄纱举在额间,怯怯抬眸
仰首,呈出一张叫人不忍逼视的花容。

  虚竹站在南唐公主身后,几乎失声惊呼,心怦怦乱跳,眼前这女子的容貌竟
与那本春宫书中的裸像一般无异,只是神色大不相同。画中裸女嫣然微笑,眉梢
眼角,尽是妩媚;而这女子惊羞娇怯,春泪欲流,眼睛便如正滴出水来,犹琼荷
凝露,望之令人不由心碎。南唐公主忽然好像受了什么惊吓,厉喝:「滚!滚出
去!」众人皆吓了一跳。那女子娇躯一颤,薄纱滑下手指,惊慌站起,哆哆嗦嗦
向后移步,肩头瑟瑟发抖,退了几步后转身碎步离去,只余袅袅芬芳。

  南唐公主闭目深叹,接着向厅上挨个看了一眼,问孟老太太道:「你家未曾
婚配的嫡亲公子可有?」孟老太太回道:「老奴嫡系孙辈现只有四人,两个仍未
成家。」说完瞧瞧身旁男子,接道:「这个唤做孟宝玉,现年十九。另一个唤作
孟灿玉,现年十五,因他年幼,没有命他前来。」南唐公主仔细打量一番那个孟
宝玉,再问:「这两位公子可曾定婚?」孟老太太回道:「咱非常人家,未敢轻
易联姻。」南唐公主欣然道:「既如此,哀家今日作主:我这徒儿婉清许配你家
宝玉,婕杼许配你家灿玉……」不待她说完,木婉清和刘婕杼齐声惊叫:「师父,
不可以!」刘婕杼扯住南唐公主衣袖,跳着叫道:「徒儿不要嫁人。」木婉清则
连连摇手,满脸通红。南唐公主拂袖发怒:「好没规矩,休再多言!」自顾问孟
老太太道:「你意下如何?」孟老太太欣喜道:「公主做媒,当然最好,老奴这
里替劣孙万谢公主赐婚大恩。」

  虚竹在旁听得明白,只觉心中刺痛,喃喃道:「不行的,不行的,你怎么去
嫁旁人?」木婉清和刘婕杼此刻惊羞万分,一个用手指卷着衣袖,一个跺脚急出
了眼泪,都没留意他念叨什么。南唐公主却听到了虚竹的自言自语,侧身见他正
痴痴盯着木婉清,心里一惊:早该想到的,不然他逃走了怎又回来,原来这个臭
叫花子看上了婉清!想了一想,不顾两个徒儿哭闹,站起宣布:「哀家这个关门
弟子,经哀家用心调教,日后必成大器。哀家也作主将可卿许配于他,今日成全
三对佳人眷侣,哀心甚慰!」

  孟家众人又吓了一跳,面面相觑,虚竹也惊得合不上嘴。

  孟家将南唐公主师徒安置在大观园内的怡红院。木婉清和刘婕杼继续纠缠着
师父哭闹,南唐公主怒道:「你们功力已失,再难大成,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
年龄,师父为你们找好归宿,你们竟不知好歹,难不成让我毙了你们?」二人不
敢再闹,心里一百个不情愿,虚竹则整日发呆,心里时喜时愁,想着与木婉清的
春风销魂,又想着可卿的绝色和南唐公主所说的一生一世富贵。

  第二日,南唐公主将虚竹叫到身边,说她还有个大徒弟,名叫李梦如,江湖
人称玉罗刹。虚竹失色苦笑,这个女魔头居然成了自己的大师姐。南唐公主接着
向他告知了可卿的身世。原来孟家老太太所称的国母,即南唐公主的姨母,闺名
周薇,世人称之小周后。南唐降宋后,大宋皇帝赵匡义垂涎小周后美色,假借太
后名义,数次召入宫中凌辱,其后,小周后产下一子,秘密寄养孟家,子嗣传下
三代,如今只余可卿。南唐公主说完,古怪一笑,问虚竹道:「可卿的容貌几乎
是我姨母当年再生,当为世间绝色,师父安排这门婚事,你可满意?」虚竹张口
结舌,跪下磕头,心里忽闪过一个念头:「她见了可卿那么生气,会不会就是因
为可卿生得像她姨母?而她将可卿许我,会不会就是因为她不喜欢可卿?」

  几日之后,南唐公主召集众人说要回西夏继续闭关修习,转年即回,亲自来
主持三个弟子大婚,随后交代木婉清和刘婕杼安分守己,又嘱咐虚竹多向两个师
姐讨教本门武功,交代完毕,飘然离开。

  南唐公主前脚刚走,那个孟宝玉便来怡红院纠缠木婉清,见了木婉清头上的
凤头珠钗,说道:「我孟家丢失的传家之物,鬼使神差般落到姑娘身上,真是前
生有缘。」虚竹听了肚里含酸,当初他恳求木婉清收下这枚珠钗,现又唆使她还
给了孟家,使得孟宝玉好生无趣。孟老太太见了凤头珠钗,便知当日遭劫确与虚
竹有关,心里暗恨不已,也恼他在南唐公主面前慌说自己毫无歹意,只是如今不
好再提此事。

  没过几日,人称凤姐的那个二奶奶来到怡红院,说园中所居都是内眷,虚竹
在此诸多不便,传出去难免有人会说木、刘两姑娘的闲话。木婉清和刘婕杼闻之
有理,催促虚竹搬出了怡红院,请孟家另行安排。而孟家把虚竹依旧安排在大观
园外的「丝竹馆」,明显露出轻视和嘲讽之意,且不准他进入大观园。虚竹嚷着
要见师姊,回回受到百般阻拦,直至他暴跳如雷,一掌打折一颗大树。孟家众人
纷纷咂舌,不敢再轻易招惹。

  虚竹终于见到了木婉清,木婉清却对他不理不睬,而且头上又戴着了那个凤
头珠钗。原来孟宝玉天天来此献殷勤,木婉清见他面如满月,神采丰朗,且温文
尔雅,博学多才,比段誉实有过之而无不及,不觉渐渐纳其柔情蜜意。虚竹大为
惊慌,慌张表露心迹。木婉清对他嗤之以鼻,并话里话外讥讽他是个淫贼。虚竹
惊问其故,才知马夫人曾来哭诉,把他在丐帮的丑事添油加醋说了出来。虚竹惭
愧绝望,心知如此一来,已几无挽回之望,羞恼之下,脱口而出:「就算我万般
不好,你也早是我的人。」木婉清听了即刻翻脸,举剑乱挥,嚷道:「师父受了
你的骗,我可没认你这个无耻之徒作同门。」

  虚竹垂头丧气逃回了丝竹馆,气得手足发抖,忽然记起阿朱那句话:「梁园
虽好,终非久恋之园。」心想:「孟家不怀好意,自己寄人篱下,远不如与阿朱
游山逛水来得轻松愉快。」他虽念及于此,但既不甘心木婉清被别人得去,又不
忍轻易放弃到手的绝色美人和南唐公主承诺的富贵安逸。
TOP Posted: 04-21 20:36 #16樓 引用 | 點評
武当山 [樓主]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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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第十八回 不醉从此醉



  几日后,虚竹的郁闷渐渐消去,随遇而安本是他的天性。溜溜达达到了丝竹
馆附近的梨香院。许多小女孩在内学习女红和礼仪,管事的人称薛姨娘,乃当朝
孟太师妻妹,中年寡居,风姿嫣然,其体态婀娜,端眉凤眼,倒有几分似那二奶
奶熙凤,所不同的是这位薛姨娘性格温和,待人和蔼可亲。一来二去,虚竹便成
了梨香院的常客。薛姨娘膝下一子一女,其子薛蟠在市井街头聚众结伙,人称小
霸王,他与虚竹一见如故,二人情趣多有相近,常常结伴出入花楼酒肆,大有相
识恨晚之意。

  这日,虚竹闲极无事又来梨香院小坐,薛蟠一早出去会朋聚友,薛姨娘与虚
竹见得熟了,也无须客套,便叫人摆上几碟小菜,由虚竹自斟自饮,她自拿一叠
针线陪在下首。

  虚竹酒量从来就浅,几盅过后面赤眼直,晕晕乎乎听薛姨娘说起过几天要去
看望女儿,细问得知:几年前薛姨娘一家来到孟府,正遇孟娘娘省亲,娘娘见薛
姨娘的女儿薛宝琴才貌双美,便想将其收在身边。薛姨娘当然舍不得,想来想去
又指望女儿从此攀上金枝。薛家出自望族,家道本十分殷实,但孤儿寡母,生财
无路,再加上薛蟠挥霍无度,家底已日见拮据,不想女儿一走便没了消息。薛姨
娘日日挂念,终忍不住要赴京探望。虚竹忙举杯相送,又多吃了几盅,连连感叹
自己以后在孟家再没了知心人,说着目光在薛姨娘身上游来游去,心里暖洋洋得
蠢蠢欲动。

  薛姨娘是过来人,佯作不见他的贼眼,半嗔半笑道:「吃好了就回去歇着,
小心醉出笑话来,让未过门的媳妇听到。」虚竹确实有些醉了,听了薛姨娘的笑
嗔,反愈多了几分放肆,嬉笑道:「男女滚到一块儿,不就是那点事儿,什么笑
话不笑话。再说姨娘这一走,不知多久才回来,可真要叫我想苦了!」说着竟伸
手握住了薛姨娘的白手。薛姨娘挣出手来,脸色一变,勉强道:「瞧瞧,说醉就
真个醉了。」不料虚竹摇头晃脑,好似坐个不住,歪身又靠了过来。薛姨娘骇然
推搡,气得满脸通红,就在将怒未怒之时,屋外传来薛蟠大笑。

  虚竹立时醒了酒,慌张正身危坐。薛姨娘回手「啪- !」不轻不重掴了他一
个耳光,手未及缩回,薛蟠已进屋哈哈笑道:「今日捡个便宜,那小丫头到底叫
我亲了一口。好香啊- !好香!」薛姨娘忽地立起,横眉立眼大叫:「良心叫狗
吃了?耍甚么酒疯!没大没小!难为我平日里疼你。」薛蟠顿止笑声,当即发愣,
他平时醉酒,母亲只是劝劝,不知今日为何突然大怒。虚竹尴尬嗫嚅道:「好姨
娘,看在薛兄弟年轻的份上……就饶他一回吧,决计不敢了!」薛姨娘见他心里
明白,不再作声,怒气冲冲走了出去。

  薛蟠大为扫兴,摇摇晃晃坐下,端起虚竹的杯子一饮而尽。虚竹想起他刚才
说的话,随意问道:「你说什么好香?是那个袭人么?」薛蟠听他一问,又得意
洋洋,摇头大笑,「哈哈!这回不是她。」接着俯身小声道:「她身上可不如今
日这个香,我说的是玉香楼的小丫头。」虚竹吃惊叫道:「香菱?」薛蟠一怔,
随即又是一阵大笑,「我倒忘了,那小蹄子该是你的人呢!多时未见,草鸡长成
了凤凰,我抱上亲一口,她逃得倒快,但我已经嗅出来了,呵呵!这丫头多半是
只小白虎。你知不知?白虎女子都有奇特体香,连屁眼儿里都是香的。」

  虚竹听到这里,记起了香菱的长辫和那张可爱之极的小脸蛋,不禁酸溜溜叱
道:「她才多大年纪,做么欺辱她?」薛蟠再吞一杯酒,「哼!下手晚了,那块
香肉既不是我的,也不是兄弟你的。」虚竹疑惑道:「此话又怎说?」薛蟠斜他
一眼,不怀好意地笑道:「玉香楼那点事儿早跑风了,不过兄弟既不知,那就当
哥哥我胡说。管他什么绿帽子、红帽子,只要有得肏就行!别人给你戴,你给别
人戴,送来送去爽得都是咱爷们,兄弟你说是不是?」虚竹听得心里一咯噔,疑
道:「什么绿帽子红帽子?你倒是说个明白。」薛蟠倒在炕上大笑,「哈哈!偷
有主的是送绿帽子,替人开封是送红帽子。兄弟头上戴着又红又绿的一顶,倒还
来问我?」虚竹吃惊再问,薛蟠却死猪般睡过去。

  虚竹次日再去找薛蟠,薛蟠躲着不见,薛姨娘也不理他,自顾忙碌着收拾上
京的细软。虚竹回去闷在屋里,无聊之极便运习乾坤大挪移,丝丝气流在体内转
来转去也是有趣,不知不觉可混去半日。如此五六日,薛蟠突然上门道:「我明
天即要进京,现和你去个地方,保管你瞧了有趣。」

  薛蟠带虚竹来到城内,呼应了一帮混混,到了一间妓院,吆五喝六,闹了一
阵之后,大叫:「好了,正戏开始。」双掌一击,四人抬着两张木椅进来,椅上
各绑了一人。虚竹大吃一惊,椅上竟是马夫人和香菱。马夫人消瘦许多,额头越
显宽大,眼神却似更加灵活;而香菱比他初见之时长高不少,体态已有了绝色丽
人的影子,只是稚气十足,惊恐万分,脸上挂着两颗大大的泪珠。

  「你……你如何抢人?抢大观园的人?」虚竹叫了起来。

  「什么抢?我是名正言顺买得,有字据为证。」薛蟠瞪大眼睛叫道。

  「什么?孟可卿为何卖了香菱?」虚竹更加吃惊。

  「孟可卿?她哪里姓孟!我听说她只是老太太从养生堂里抱来的,至多算是
半个主子,这事她说了不算。」

  虚竹见薛蟠不知可卿的真实来历,一时不好再接话。薛蟠瞧瞧他,接着得意
笑道:「小康这只肥羊一来,她就没跑出我手,如今我花了三千两银子,把园子
里主事的都打点个遍,她女儿那只白嫩嫩的小羊羔也是我的了,哈哈!」

  虚竹愣了一愣,惊呼:「女儿?你说什么女儿?」

  薛蟠诧异瞧他一眼,「兄弟竟然不知么?香菱是小康在孟家的私生女,至今
没人清楚奸夫是谁?小康这贱人下面那张嘴软,上面那张嘴硬,不过我早晚叫她
吐出真话来,园子里带把儿的总是有数,要说奸夫么,跑不出那几个。」

  虚竹吃惊瞧瞧马夫人和香菱,他一直奇怪马夫人怎么会出现在孟家,不觉出
声自语:「真想不到!她是孟家的人。」薛蟠在旁呵呵一笑,「那是自然!除了
孟家,还有谁家能养出这等尤物来。」

  原来马夫人是孟家一位奶妈的女儿,乳名小康,来历也是不清不楚。小康五
岁那年,母亲去世,孟家一位老爷嗜好幼女,见她生得白净就收入房中。十多年
后那位老爷病入膏肓,仍借助器具纵欲不止,稀里糊涂死在小康床上。不料过了
一年,小康突然产下一胎女婴,死活不肯说出真实来路。孟老太太看在小康母亲
份上,收留了女婴,将小康嫁给了一个叫花子,却也想不到,那个叫花子后来当
上了丐帮副帮主,虽然仍是叫花子,却也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。孟老太太每回提
起此事,总叹小康终是有福之人,谁知又出了谋杀亲夫一事,马夫人逃出丐帮后
无路可走,投回了孟家。

  虚竹从薛蟠的笑谈中弄清了原委,见香菱一直惊泣不止,心下不禁恻然,愤
愤道:「既然是买的,不是抢的,为什么还要绑着?」薛蟠一愣,叫道:「绑与
不绑有什么分别?来人!松绑!」有人来给马夫人母女解开了绳子,马夫人扭了
扭腰腿,香菱却不敢稍稍动弹。薛蟠冷色道:「这是谁家规矩?主人坐着,奴才
们也敢坐着?」香菱一听手足无措,惊慌离椅立起。马夫人淡淡一笑,挺身也慢
慢站起。薛蟠突地重重一拍桌子,大喝一声:「跪下!」香菱吓了一跳,当即脸
失血色,扑通跪下。马夫人犹豫一下只得随着跪下,当初她在丐帮是人人尊敬的
副帮主夫人,数万弟子对她恭恭敬敬,现下却任人当众凌辱。

  薛蟠见虚竹神色尴尬,暗暗好笑,咳嗽一声,道:「我本打算将她们一并带
去京城,母女叠在一块儿肏,但哥哥不愿吃独食,因此临走叫兄弟来玩个彩头。
规矩么,就是一人做了什么,另一人跟着同样做,做不上来便是输了。」说着从
怀里拿出两张字据,笑着拍在桌上,继续道:「这是她们的卖身契。头一把的彩
头是小康,你出题;第二把的彩头是香菱,哥哥我来出题。怎么样?」说完不待
虚竹应允,便道:「开始吧。」

  虚竹一想便明白,谁出题谁占胜算,薛蟠这是存心不将香菱输我,只将马夫
人送个顺水人情,必是忌讳马夫人牵涉丐帮命案,不敢带她去京城。马夫人这时
向虚竹投来暧昧目光,虚竹察觉了,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,寻思片刻,手掌
运力在桌上一按,待拿起手来,桌板已留下一个凹进去的清晰手印。虚竹研习乾
坤大挪移后,已能将降龙十八掌的掌力收发自如。

  薛蟠领头叫好,显然对输掉这场毫不在意,接着从桌上的两张身契中抽出马
夫人那一张,笑着递给了虚竹,「兄弟好武艺!小康这烂屄归你了,听说你们是
老相识。下一场么,哈哈!兄弟,我和你比酒量。」众人一听,齐声大笑,都知
虚竹酒量最浅,平日撑不到十杯即倒,而薛蟠却是有名的海量,薛蟠也自觉胜券
在握,叫道:「用杯子太费时,拿大碗来!谁赢谁结帐。」

  虚竹瞧瞧哆嗦的香菱,心中不由发叹。香菱突地向他抬起头来,泪眼中闪出
发亮的恳求之色,虚竹登时胸口剧震。
  
  小厮取来两只大碗,一大坛酒。薛蟠满满斟上两碗,笑道:「咱两个先来对
饮十碗,如何?」虚竹见他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,不由激愤上涌,心想最多
不过醉死,又有什么大不了的?当即胸膛一挺,端起一碗酒,凭一口不忿之气咕
嘟咕嘟喝下去。薛蟠见他喝得这般豪爽,颇出意料之外,也仰脖喝干,跟着又斟
了两大碗,见虚竹霎时之间醉态可掬,心下暗暗发笑,知他等不到第二碗,不出
片刻,便要醉倒在地。

  这一碗便是半斤,虚竹半斤烈酒下肚,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。勉强
端起第二碗,喝了一口便烦恶欲呕,五脏六腑都在翻转,只得紧紧闭口,不让酒
水呕将出来。突然丹田一动,真气开始翻搅激荡,酒气与真气相混,便和当日中
了阴阳合和散的感觉极其相似,当即运起春宫书上的法门,便觉龟口辣热,酒水
缓缓尿出,暗叫:「妙啊!」慢慢将酒喝尽,酒水顺着裤腿流到桌下,众人皆未
察觉。薛蟠见他本来醉眼朦胧,但过不多时,便即神采奕奕,不禁暗暗生奇,笑
道:「兄弟今日酒量大增,果然有些意思。」又斟了两大碗。虚竹微笑着端起毫
不犹豫喝下,呼一口气,笑道:「好酒,好酒!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。我却是为
了美人而千杯不醉。」说完瞄了香菱一眼,见她含羞低头,犹如含苞芙蓉,心中
当下一荡,心想:她比她母亲可美多了!她父亲定是个俊雅人物,不然怎会生出
如此美丽女儿。

  薛蟠见虚竹漫不在乎连尽三碗烈酒,心里有些惊慌,斟了两大碗,自己连干
两碗,再给他斟了两碗。虚竹轻描淡写喝了下去,直比喝水饮茶还更潇洒,登时
惊动了众人,楼上楼下的嫖客,都围过来看他们喝酒。「再拿酒来。」薛蟠叫道,
舌头已有些硬了。那小厮又去抱了一大坛酒来。虚竹和薛蟠你一碗,我一碗,只
一会儿时分,两人又都喝了三碗。虚竹面不改色略无半分酒意。薛蟠却已是面红
耳赤,摇摇晃晃,一看便知胜负已分。但薛蟠为香菱花费了许多心思,如何肯轻
易认输,堪堪再喝两碗,仰面咕咚倒地,酒水从口中高高喷出,落下来淋了自己
一头一脸,顷刻间醉得不醒人事。

  虚竹又得意又好笑,收起香菱的字据就要起身,突然发现裆下连着两腿都湿
漉漉得极不舒服,忙又坐下。小厮过来要酒钱,他伸手入怀,反复摸索,囊中羞
涩一望而知,带来孟家的几千两银子不知不觉所剩无几。马夫人过来从身上取出
一个绣花荷包,摸出一锭银子掷在桌上,回身携了香菱的手,笑道:「咱们随这
位大爷走吧!」

  回到丝竹馆,虚竹到里屋换了衣服,出来见马夫人和香菱坐在桌旁,顿心花
怒放,装模做样咳嗽道:「还不来服侍爷。」香菱紧张地瞧着母亲,马夫人此时
在女儿面前有了些正经模样,回头问道:「你如何养活我们娘两个?」

  虚竹没有应声,一仰身倒在床上,肚中残酒烧得他浑身发热,斗酒时没有觉
出什么,现下则阵阵发晕,突然大喝:「给主子捶捶腿!」香菱要起身,手臂被
母亲按住。虚竹勉强又叫:「跪下!」说完自己也觉得底气甚是不足,扬一扬手
醉道:「滚吧,哪来的回哪去。」他刚才运了好一阵内力,此时倦意和酒意一起
涌来,呼呼睡去。

  醒来见房中已暗,甚觉寥落,想起薛蟠的飞扬跋扈,忿忿不平:「我怎什么
当不成主子?」恼羞之下,拍着床板喊了一声:「跪下!」不料话音刚落,听见
腻声笑道:「主子,奴家跪得腿早就麻了。」虚竹呀得一声坐起,他对马夫人仍
心有余悸,昏暗中见她伏在床脚。「你……你想干什么?」

  「不是主子命奴家跪下的吗?」

  虚竹愕然想了想,还是疑惑,「起初你为什么不跪?」

  马夫人掩口娇笑,「奴家跪下,主子已经睡了。奴家一直跪着等主子醒来。」

  「我还叫你们给我捶腿呢?」

  「不是说了等主子醒么!」

  马夫人嗔着跪行几步,扶正虚竹两腿,轻捣拳头,斜眼荡意如丝。

  此刻屋内不见了香菱,虚竹忽觉此事像是薛蟠给他开了个玩笑。但见马夫人
淫荡如初,记起当日她也是这般给自己捶腿,于是一把将她搂在怀里。马夫人轻
轻挣扎,「奴家给主子倒杯茶去。」虚竹心里一凛,用力将她按翻在床,「小淫
妇,今日可不能由你了,怕你一个不小心,再往茶里掉了什么东西。」

  「啊呀!人家疼,不会轻些!」

  虚竹听她叫疼已听得熟了,伸舌堵住她嘴,问道:「香菱……真是你生的?
她爹爹……是谁?」

  马夫人吮着他舌头,含糊道:「你们怎么都问这个?那冤家……都说他是风
流情种,我求他带我走,而他完事后……一声不响……走了。我第一次……那么
快活,也平生第一次……那么恨一个人。」

  虚竹抬身笑道:「难道你不恨我么?看我如何整治你!」说着一撕,笑容当
即顿在脸上,见昔日白腻的双乳此时青紫相间,左乳尖贴上了一块薄纱布,甚是
平整,还有血渍渗出,显是没了乳头;右乳头还在,但干瘪皴裂,上下两排血红
牙印,另有两道疤痕一直延伸去了腹肋。

  「怎么了?这是怎么了?」

  虚竹惊叫着解开马夫人衣服瞧下去,不禁倒吸一口凉气,见她腰背上布满了
大大小小的伤疤,有的还在流着脓水,望之十分可怖。

  马夫人扭头盯着他,仿佛在欣赏他的表情。

  「大惊小怪做什么?爷的后背不也有两溜疤痕么?」

  「你这也是叫人烫的?」

  「哼哼,不只是烫,还有鞭子抽,刀子割,指甲掐,蜈蚣咬。」

  虚竹听得头皮直麻,相比这些,自己使用蜡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。

  「这是谁下的手,薛蟠那厮?」

  「嗯,他下手是重了些,不过他可没有宝玉少爷的花样多。宝玉少爷最喜我
身上的香,也最是淘气顽皮。」

  虚竹几乎不敢相信耳朵,万万想不到浑身高雅斯文的孟宝玉,居然做出这样
的事来,「你做什么了?他这样对你?」

  马夫人笑而不答,忍痛坐起,摸进虚竹裆里掏出来一瞧,吃惊道:「爷这宝
贝还没长到头么?怎么越发吓人了。」

  原来虚竹自服了乾坤大补丸,坚挺起来便比以前粗长了一圈,肉头尤其鼓胀
雄硕,足有鸡蛋大小,虚竹自己瞧了都觉惊心,但对着眼前的半身伤痕,却不知
如何下手,便用肉头敲了敲马夫人的嘴。

  马夫人张口吞下去,唔唔着嘟囔:「也不知人家……前生欠了什么债,走了
一个,又来一个……都是你们姓段的……」

  虚竹眯眼哼唧:「我们姓段的谁又折磨你了?」说着捏了一下她乳房,恰是
没了乳头的那一只,疼得马夫人一皱眉。

  「奴家怕,不要打那里,要打就打屁屁。」

  虚竹不由惊叹:「真是服了你,身子烂成这样,还不忘找打。」

  门外突然传来抽噎声:「求求主子,放过我娘,菱儿再不敢偷着跑了。」

  马夫人扑地吐出肉头,抬头哂然一笑,整理一下衣服,下床打开房门,似笑
非笑道:「你这孩子,怎又回来了?」说着把香菱拉进屋,又叹道:「唉!女儿
家早晚要和娘一样哩。」虚竹听了这话,想起薛蟠说过的「叠在一起肏」,心中
大动,摸了摸裆里的胀痛,满脸涨红。马夫人回头向虚竹嘻嘻一笑,再对怀中香
菱道:「你听娘话,先出去玩会儿。」香菱却向虚竹跪下,「求求主子,别再打
我娘了。」瞧她稚语痛哭,虚竹哭笑不得,犹豫一下,道:「香菱,你安心回玉
香楼吧,到时我和你娘去找你。」说完心里美滋滋想,以后玉香楼里一个大美人
可卿,一个小美人香菱,她们并头躺在床上,再跪着一个光溜溜的马夫人,那会
是何等香艳!马夫人似乎看穿了虚竹的念头,暧昧笑道:「到时她多半叫大老爷
带走了,相比那个妖里妖道的糟老头子,我倒更愿意这孩子随你。」

  虚竹听了一怔,叫道:「除了那呆霸王,难道还有什么老爷也敢去抢人?」

  马夫人向他诧异一瞧,噗哧笑道:「玉香楼早就是大老爷的了,可笑你来了
这么久,竟然还不知么?」

  虚竹想起了薛蟠的酒话,脑袋轰得一下。

  「你说什么大老爷?哪个大老爷?」

  「原来你真得不知!还有哪个大老爷?自然是这府里的大当家,他一向喜欢
炼丹用药,你那娇滴滴的未过门娘子早被他养成了熟烂烂的药人,遇到你这么生
龙活虎的……嘻嘻,必定经受不住哩!咯咯……你捡了一个天大便宜,自己却还
蒙在鼓里。」

  虚竹听得瞠目结舌,心里又麻又痛,像被猫抓了几下。

  马夫人接着叹道:「说来也真是造化弄人,孟家爷们什么都不缺,就少男人
的生龙活虎,个个好似得了软病,就说那孟宝玉吧,他那东西……咳!总像霜打
的茄子,瞧他那个急死人的鬼模鬼样,真是笑死人!」虚竹正头昏脑胀,听到孟
宝玉,心头又是一惊,这个东西如此糟蹋人,那日后对木婉清……?不行,我要
去告诉她。旋即想到木婉清绝不会相信自己,怕是只听得半句便会捂着耳朵乱叫,
然后拿出剑来乱刺。


  虚竹焦急走了几圈,气急败坏道:「给我戴绿帽子,我操你们屁股!」

  香菱藏在母亲怀里,突闻这句,浑身惊颤,马夫人却笑得乱颤,虚竹恼怒地
瞧瞧她,忽想问一句:「你为何在木婉清前坏我名誉?」刚要出口,想到了她身
上的伤疤,心里又道:「也不必问了,何况我本就没什么名誉。」

  马夫人见了他的目光,收笑说道:「我不是笑你,我是笑现在的孟家,他们
人人只想着淫乐,无人想着保全富贵,总有一天会大难临头。」

  虚竹听了此话,心念一动:「难怪她能扳倒乔峰,果然有些见识。且不说孟
家谋反,单单说那个可卿,寻根问底该是小皇帝的亲戚。孟家私养公主便是天大
罪过,便是南唐公主知道了他们通奸也会很生气。待我去捉奸在床,回头再与他
们理辩!」想到这里,问香菱道:「那个淫狗大老爷何时在玉香楼?」香菱战战
兢兢回道:「我从未见过大老爷,不过夜里听到过有人说话。」

  这时小厮送来晚饭,母女二人都说不饿,虚竹一人吃了,边吃边问玉香楼的
方向和路径。吃过饭,等到天完全黑了,出房向大观园奔去。
TOP Posted: 04-21 20:36 #17樓 引用 | 點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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